※大约是一战的时候
※西线战场 圣诞休战事件之后
※军人普和军医路德
※捏造有
※非CP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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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战场上又死了不少人。路德维希脱下沾着血迹的白袍,换上了一件干净的衬衫——即使这件衬衫很快会被伤员的血液弄脏,但是路德维希觉得干干净净地去医治病人总比浑身血迹来得有希望。
路德维希扶了扶眼镜,高强度的工作让他眼睛有点负荷不来,但是前线实在是死伤严重,该死的总部派过来的人手完全不够,消毒药水、绷带也供不应求,原本在军营里担当军医的路德维希临时投入前线,已经有三天没有闭过眼的路德握着手术刀,用尽全力不让自己的双手颤抖。
血。血。血。
红色的液体还带着人体的温度,喷溅到路德的脸上,灼伤了他的皮肤。他用袖子抹了抹他的脸,但是那种粘腻的感觉还是挥之不去,温热的液体仿佛还黏在脸上,像是一块烙印。
他疲惫地眨了眨眼,旁边的助手很有眼色地接过了他的手术刀,开始缝线。这个英勇的战士被流弹擦伤了腿,碎片还嵌在他的皮肉里。在缺乏麻醉药的军营里,他咬着一块脏兮兮的毛巾,硬生生地熬过了把碎片取出来的疼痛。
德意志的军人,坚毅,忠诚,会为国家献出他的生命。
但疼痛却是切切实实的,路德维希脱下手套,他决定休息一会儿,不然在哥哥回来之前他一定会因为疲劳过度晕倒在手术台旁。
正这么想着,外面突然嘈杂起来,路德从帐篷里探出头,看见吉尔伯特银灰色的头发,在冬日的阳光下里微微泛着光。
“阿西!”基尔伯特朝只伸出一个头的金发小鬼招手,“过来!”
路德朝助手示意了一下便出去了,基尔伯特靠在墙上,抓紧一切时间休息,他低低地咒骂“该死的英国佬!”
路德沉默不语,他正忙着给基尔伯特检查身体,虽然基尔伯特曾经是一个“国家”,但是如今的基尔伯特在身体上还是一个普通人。早已戴上皇冠的路德穿上了白袍,而亲手给他的国王戴上皇冠的基尔伯特却穿上了军装,走入了战场。
基尔伯特见路德没有答话,继续说道:“阿西,战场的生活......还习惯么?”
“跟军营有点不一样,”路德见基尔伯特身上没有什么伤痕,松了一口气,“这里的人受伤很重......有的人连手术都撑不过去。”
“这里是战场,”基尔伯特擦了擦脸上了血污,衣服上沾的不知道是英国人还是德国人的血,“阿西,这里没有仁慈。我之前有教过你。”
路德看着基尔伯特的眼神依然单纯,“我见过死亡。军营里也有人死在我面前......但是这样的人太多了,我只能记住几个人的名字。”
基尔伯特看着面前这个高大的青年,叹了口气,就算身高涨了智商还有情商总是不见涨:“那有什么奇怪的。这些人,”他指了指周围的士兵,“他们可以为你付出一切。但是你又知道他们多少呢?”
“但是,”蓝眼的德国青年望向那些疲惫的士兵,“我觉得他们更喜欢没有战争的生活......土地对他们来说,似乎不是很重要。”
路德想起那个飘着雪花的圣诞夜,那是战争开始以来他所度过的最和平的夜晚。那个晚上他和哥哥可以和那个粗眉青年坐在一起,一起唱圣诞颂歌——还有很多人一起合唱,周围的士兵还穿着军服,不同色的军服使他们泾渭分明,但是他们在那晚却坐在一起,手上不再是刀枪,他们在胸上划着十字,轻声哼唱,认真到路德可以看见他们眼中倒映着的纷纷扬扬的雪花。
哥哥和那位英国老兵坐在一起,他知道这个绿眼的英国人名为亚瑟.柯克兰。路德听着自己兄长和敌人的对话,他们正感叹着世事的奇妙。
他们在不久之前还一起拌嘴,坐在火炉旁喝酒,但是老天总是爱捉弄人,当时的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几个月之后他们就要兵戎相向。
英国老兵似乎已经习惯了战事,他脸上和兄长一样带着坦然。当时路德曾问了这个英国老兵一个问题,但是亚瑟和基尔伯特却同时微笑了起来,亚瑟灌了一口酒,像一个长辈一样,用温和的语气对他说:
“你还年轻。”
路德知道自己的年纪对于亚瑟和哥哥来说的确是小了,但是他心底还是有一点点的不服气,他继续追问:“你想回家吗?”
“也许吧,”亚瑟给出一个模凌两可的答案,“虽然我们代表着‘国家’,但是这个世界,包括历史,人民,都不由我们控制。”
基尔伯特看着不远处的两国士兵们,他们正在踢足球。路德托着腮,三个人都沉默不语。
他属于德意志,属于那片土地,属于那片天空,或者说他就是德意志的本身——但是,德意志却不由他控制。
明明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别说这个世界,这个国家的历史了,他们连掌控他们自己也做不到。
真是一个残酷的事实——即使他们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残酷的存在。
兄长是天生的军人,他因硝烟而生,成名于战火,用鲜血编织属于德意志的荣光,他是他的国王,可以为他献出一切。
路德深知他更适合战场,但是他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算他只是看见了伤员,还有那些家书,它们躲避过炮火,侥幸来到战场前方,让士兵有生存的力量。它们在薄薄的纸张背后隐藏的责任让路德有点背负不来。
太重了。
路德其实一直都知道,那些嘴上说着“为德意志献出一切”的士兵们,心底里放着的,永远是他们最珍视的人。
军营里的伤,都是肌肉拉伤或者是擦伤,连血都很少见,但是一到战场上,最轻的伤也要用掉半卷绷带。差异让路德更清楚地明白,残垣断瓦,鲜血淋漓,尸横遍野,都是为了守护他所要付出的代价。
为了补偿这些为了他能更安全、更安定地存在,从而给他们珍视的人一个和平的环境的这些人们,他选择救助,让更多的人可以回家。
“你会为了战争感到悲伤吗?”
“会的。”基尔伯特说,“那是我曾经拼死守护的人们啊。”
“那现在,这个重任交给你。”
远方传来一声炮响,基尔伯特抓起帽子,盖住了他乱蓬蓬的头发,英国人又来了——看来是准备反击了,路德维希看着基尔伯特挤在人群中的身影,目送他去往硝烟弥漫的战场。
他沉默地伫立在帐篷前面,像一棵树。
盟军开始反击了,看来英军没有了牛肉也活得很好——正往嘴里塞黑面包的路德维希抓紧时间补充体力,估计这次哥哥也不能再亚瑟哪里讨到什么好处,路德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冲出了帐篷。
在食物也缺乏的情况下,没有医疗设备还不算最糟糕。路德维希加快速度,伴随着会令耳朵暂时失聪的巨响,接踵而来的是伤势不一的伤员。路德的助手们已经去了一些伤势较轻的伤员身边帮他们包扎,消毒药水的气味刺激着昏昏欲睡的路德,他划开一个士兵的皮肉,他的伤势太严重了,需要截肢。不过,路德抹了抹脸上细密的汗,就算是截肢,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
由于军营的卫生情况实在太差,也没有足够的医疗用品,截肢之后如果不尽快送到有完整设施的医院,这个伤员很可能会因为伤口感染而死,而且,他身上的上也不止腿上这一处。
就在这个时候,在旁边的助手突然过来,他对路德说:“医生,绷带和消毒药水都不够了,重伤的病人我们就放弃吧,这是将军的意思。”
“什么?”路德维希惊诧地看着这位矮小的助手,“你是说我要在明知病人还有救的情况下放弃他?”
“是的。”
“这违反了医生的守则,”路德握住了拳头,“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明明还有救,为什么要放弃?!”
“因为医疗资源不够了。”助手像是没有感受到路德的怒气,他平静地回答,“像是这个病人,已经可以确定放弃了。”
“你们就为了这种理由而放弃救助病人?你在学校学的知识呢?都喂狗了吗!”路德没有办法抑制住自己的怒气,他不能理解这种该死的风气是怎么养起来的——去他妈的医疗资源不够!
“医生,这里是战场。”
路德一愣。
完全不能理解、甚至是违背了道德伦理的问题,因为这一句话仿佛都解释的通。
因为这里是战场。
战争学里没有仁慈。
战场本来就是残酷和现实的同义词。
助手看路德没有了反应,他继续说道:“如果用所剩不多的医疗资源救助濒死的病人而忽视了轻伤的病人,那么前线就不会有足够的战斗力了——轻伤的士兵还可以上场,重伤的不可以。”
“这是战略,他们为了德意志牺牲,是他们的荣幸。”
真的么?路德浑身都没有力气,这也是为了让他能走得更远的代价么?
明明来到这里的初衷,是为了能让这些人回家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因为这里是战场。
“哥哥。”
“阿西?”
“我想去前线。”
他终于明白,他的战场从来都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