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数(irrational numbers)是:
1.那些不能以两个整数组成的分数所表示之实数。
2.那些小数记号并不终止也不重复的实数。」
一切从零开始。
关于世界是否从零开始这个问题,是纯数学所不能解答的。正如“有鸡还是先有蛋”,人们争论了多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因为零也代表着无,它象征着所有开始,也象征着全部结束。
楚子航对路明非的感情,是一条再简单不过的算式,同时也如自然数一样循序增大。纯情少年楚子航的初体验微妙又复杂,这个时候就有了小数的出现——从一开始的零,到二分之一,再到一,有的时候也会下降零点一,它们暗示着世事常常细分成不完整的,难以掌握的微小碎块。
楚子航突破恋爱零的那天,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下午,但是由于某件事情的发生,使得楚子航的人生错了轨,路明非的人生也跟着歪了。
先把时间调整至某个阳光灿烂电视里正放着辛普森家庭的下午,楚子航刚刚从宿舍里出来,就在楼梯口望见了失魂落魄的路明非。楚子航是知道原因的,因为就在刚才,学生会的新闻部刚刚发表了一条相当劲爆的新闻:恺撒和诺诺准备在一年后结婚。
楚子航知道路明非喜欢诺诺,奇怪的是,他知道路明非每一个喜欢的女孩。路明非喜欢过那个穿白色棉布裙的陈雯雯,现在却喜欢上了那个张扬的红发小巫女诺诺。
明显是刚刚才从被窝里面爬起来的路明非魂不守舍,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楼梯,脚下一空,身子不受平衡地向前倾,楚子航站在他后面及时地拽住了他的衣领,在拉住路明非的那一瞬间楚子航发现路明非比他想象中轻。
“卧槽谁啊!”路明非回过神来,后面那人的力气大得快要让他窒息,但是当他转头看清楚那个差点勒死他的人是楚子航之后,蹭蹭蹭往上涨的怒气马上就没了,“原来是师兄啊......”
“嗯。”楚子航松开手,淡淡地应了声,他想跟路明非说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谢谢啊,”路明非抓了抓头发,“刚刚没看路。”说完之后他又低下了头,“师兄我还有事先走了啊。”
“嗯。”楚子航犹疑了一会儿,说,“其实你没有必要不开心。”
路明非停下来,转头看着他,“师兄你是说师姐跟老大结婚那事吧?其实我一点也不难过啦就是觉得有点突然......金童玉女,简直天作之合啊,我一小弟去掺和什么啊,能给师姐当花童我就心满意足了。”
“再说了,”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也没有资格不高兴,以前我还能在陈雯雯的脱团仪式上当个小小的‘i’,但是师姐和老大一直都情比金坚,现在他们准备结婚了那我这个跑龙套就该功成身退了。”
楚子航不明白为什么路明非喜欢的人总是离他很近但是最后却总是离他很远,他想起路明非文学社聚会那天,他在门外听路明非说话,听他说那句“你丫已经幸福了......就给人条活路吧!”。
楚子航看不见路明非的表情,但是他的话隔着薄薄的门板传递到楚子航那里的时候,他听出了路明非的难过。
这也是他为什么一反常态帮路明非约陈雯雯的原因之一,路明非看不得自己喜欢过的女孩不好,想帮她出头,狠狠地给女孩的前任一记响亮的耳光,但是他习惯性的无所谓和懦弱让他始终迈不出那一步。
楚子航想帮他。所以他用狮心会会长的一个承诺换取了Aspasia餐馆的一个两人座,还附带几套有恺撒风格的西装。
楚子航不知道那天晚上路明非和陈雯雯的晚餐进展如何,他只知道路明非在那次晚餐之后好像变了一点——就像是跟纠缠不清的过去挥手说了再见。
虽然这个再见说得不怎么潇洒,小衰仔还是难得振奋了一会儿,随之楚子航出于八卦的心态问了一个问题就把小衰仔打入了十八层地狱。
“你更喜欢诺诺一点,还是陈雯雯?”
路明非的回答楚子航到现在还记得,他说:“我不知道,诺诺离我太远了,我够不到,只能发花痴,发花痴算么?”
其实楚子航挺想说“算”来安慰他的,不过按照楚子航的理解“发花痴”这点并不算喜欢,所以他还是诚实地说“不算”。
不过他现在有点后悔了,而此刻楚子航看着路明非的脸,说:“去餐厅吧。”
“什么?”
“去餐厅。”
“可是我还不饿啊而且我卡里也没钱......”
“我请你。”
“......”
最后还是路明非很没骨气地跟着楚子航去餐厅了,不吃白不吃,虽然跟一个面瘫吃饭没有什么乐趣,路明非还是气壮山河地点了三份小牛排和一扎啤酒。
楚子航看着胡吃海塞的路明非,他此刻的食量和食欲一点也不像是一个刚刚失恋的人。用失恋这个词也许不太恰当,因为路明非的恋爱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楚子航不知道路明非是不是甘愿当一个配角,他总以为这个世界的英雄永远都不会是他。可是不会啊,楚子航默默地想,他死了之后就是路明非这个S级的天下了,爱横着走横着走,妞一个接着一个来。
路明非拥有作为配角的人生,他从来没想到能充当别人故事的主角。
路明非熟练地打开一罐啤酒,递给楚子航,“师兄你喝么?”
“不喝,手会抖。”
路明非想起某天楚子航围着围裙用村雨切三文鱼的样子默默缩回了手。
楚子航沉默地看着路明非不要命地往自己嘴里灌啤酒,盛着小羊排的白瓷碟上只留下了酱汁,路明非趴在桌子上,八个空啤酒罐连成一条直线,整整齐齐地码在桌子上,隔开了楚子航和路明非。
路明非眯着眼,冲着楚子航打了个酒味冲天的嗝,而楚子航还是看着他,一言不发。
“师兄,你有没有喜欢过的女孩?”
楚子航认真想了想,“没有。”
“哦......”路明非醉意朦胧,“你一定不知道喜欢一个妞有多苦逼。你看,我喜欢陈雯雯,被赵孟华给耍了,我喜欢诺诺,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男女主角就结婚了......喜欢一个女孩,真难啊。”
“你刚刚说了你不难过。”
“我呸,”路明非喝了酒之后胆子大了起来,“我说不难过就真他妈的不难过啊?师兄你情商真是低下......我知道你一直是人生赢家没受过委屈,”他抬起头,眼角发红,“但是,我不是啊。”
“我只是一介屌丝,遥望着女神发花痴。
路明非一伸手,隔开两人的啤酒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哗啦啦地倒下,铝罐碰撞的声音在空荡的餐厅里异常清晰。
楚子航把过长的刘海撩起来,想看清路明非的表情——路明非嘴角扬起,笑得没心没肺的,但是楚子航看着他的眼睛,觉得他好像在哭。
等楚子航回过神来,路明非已经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了。楚子航收拾好盘子和掉落到地上的啤酒罐,然后把路明非扛在肩膀上——没错是扛......在楚子航的概念里公主抱应该留给他妈或者要跟他踏入婚姻殿堂的人。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路灯亮了起来,有一两只细小的昆虫绕在灯罩外面,投下一两片阴影。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面色各异地经过,但是扛着一个酒鬼的楚子航步履稳健,面无表情,心如止水。
......其实也不算是心如止水,因为楚子航的注意力全在他肩膀上的路明非那里。路明非很瘦,他几乎没用什么力气就把他扛起来了,力气也很小。路明非被楚子航的肩膀硌得很不舒服,楚子航走路时的微小摆幅让迷迷糊糊的路明非有一种快要掉下去的失重感,所以路明非像只树袋熊一样紧紧地抱着他的桉树,以至于到了床边也不肯从楚子航的肩膀上下来。
楚子航扒拉了一下路明非的手,路明非的爪子紧紧地黏在楚子航的肩膀上,像一只八爪鱼。楚子航用了点力,把路明非塞进那团乱糟糟的被子里,正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原本睡得死死的路明非猛地抱住了他的大腿,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一样死死不肯松开。
若是楚子航再用点力扯开路明非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路明非的手腕上就会留一圈小小的乌青。楚子航站在路明非的床边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坐下了。路明非的手臂松了松,换了个姿势继续抱着楚子航的大腿不撒手。
楚子航把头靠在床柱上,路明非趴在他腿边睡着了。现在是晚餐时分,也是狂欢的开端。学生们穿着礼服结伴出门,钟声在即将陷入沉睡的校园中回荡,平和又悠远。
而原定计划是在宿舍里面看书温习的楚子航就这么被困在路明非乱糟糟的宿舍里面,他环顾四周,宿舍里面满是垃圾和衣服,看来角落里面的那个衣柜和垃圾桶都是个摆设。而在满地的垃圾里啤酒罐和红酒瓶是最多的,估计再过不久路明非和芬格尔就要因为酒精中毒送院。
睡着的路明非仍是不安分,他含糊地念了句“诺诺”,然后皱了皱眉,手臂紧了紧,最后讲了句“师兄”。
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了,喧嚣似乎离他们远去,由于不知名的缘故使得路明非和楚子航四周的空气在周围设置了一个结界,把所有无关人员都丢进了异空间,世界就剩下了一个杀胚和一个醉鬼。
楚子航给路明非掖了掖被子,在窗外折射而来的模糊不明的光晕下楚子航看见路明非眼角边的细小水滴。
这个时候的路明非有点像他妈,都是需要照顾的,楚子航打量着缩成一团的路明非,他显得有点矮了,也许他也需要一杯温热的牛奶。
死小孩总是认为自己长大了,就可以照顾衰小孩,他觉得照顾衰小孩是他的责任,衰小孩可怜兮兮的但是有的时候却很倔强,死小孩在想这样的小鬼能去得了多远呢,荆棘会扎破他的脚,泥泞会弄污他的心。
他是可以护着他的,他深信衰小孩学会坚强的时候会成为一个很棒的男人。
像那个男人一样。
楚子航有点困了,路明非更是进入了昏睡状态,估计装备部那群疯子在卡塞尔学院来一场引爆他也不会醒。
芬格尔在上铺打着呼噜,外面关门的声音不断地响了起来,吵得让人心烦意乱。
路明非在睡梦中也皱着眉,像是做了噩梦。但是到了最后他又笑了起来,眼角滑稽地挂着一滴眼泪。
“你喜欢的女孩要穿上婚纱跟他的男主角结婚了,她已经幸福了,你也给自己一条活路吧。”
然后楚子航也闭上眼,歪着头睡着了。
/TBC